下潜深度达5751米的水下滑翔机。澳门赌场深海所供图
最大潜深达10767米的“海斗”号无人潜水器。澳门赌场深海所供图
2016年6月22日至8月12日,澳门赌场“探索一号”科考船在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开展了我国第一次综合性万米深渊级科考活动,该航次历时52天,其中作业37天,共执行作业任务84项。23日上午,澳门赌场深渊科考重大成果新闻发布会在京召开,本报记者专访了澳门赌场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探索一号”深渊科考首席科学家包更生。
包更生表示,本航次是我国在万米深海进行的第一次深潜科考尝试,是为实现国家“十三五”重点研发计划部署的万米载人/无人深潜科技目标所做的先期努力,为最终全面实现我国的万米深潜迈出了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步。它的成功缩短了我国与美、日、英等世界海斗深渊科考先驱国家在万米科考能力上的差距,标志我们深潜科考进入万米时代。
创造三项世界第一 打破多项国内纪录
文汇报:此次“探索一号”船在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作业了37天,取得了哪些成果和突破? 对我国深渊科学研究和发展有什么意义?
包更生:根据现有的资料和数据,这次深渊科考活动在国际深海领域有三项开创性工作和突破:在万米深度下,“原位实验”号深渊升降器搭载实验装置在海底成功进行深渊底部氮循环的原位培养实验、“天涯号”深渊着陆器单次获取超过100升海底水样,这在国际同等或类似装备上都没有先例;国产的海底地震仪首次在挑战者深渊西部开展主动源人工地震勘测,成功获得一条完整地震剖面;利用船载绞车系统和沉积物采样设备,获得9150米水深的箱式沉积物样本,创造同类型深海装备作业深度的新纪录。
同时,我们还创下了多个国内纪录。“海斗”号无人潜水器成功进行了一次8000米级、两次9000米级和两次万米级下潜应用,最大潜深10767米,成为我国首台下潜深度超过万米并进行科考应用的无人潜水器。“海角号”“天涯号”深渊着陆器、“原位实验”号深渊升降器共进行17次大深度下潜,其中“天涯号”和“原位实验”号三次突破万米深度,最大深度达10935米。水下滑翔机下潜深度达到5751米,接近目前6000米的国际水下滑翔机最大下潜深度,这些设备清一色都是我国自主研发的。
此外,我们在5000米到10000米级各个深度获取了2000余个大生物样品,包括钩虾、深渊专属的狮子鱼以及未知物种,为探索海底深渊物种的起源与演化、群体遗传特征及其共生微生物对极端高压环境的适应机制提供了宝贵的样本。例如,狮子鱼是目前已知的能突破7000米水深的不多的物种之一。这种鱼究竟是哪来的?为何能承受如此高压?对它的研究对生物技术和生命的构成相关领域都有重要意义。而这次我们采集到的狮子鱼,在目前全世界的鱼类档案中都没有记录过,需对其形态学、DNA等做进一步研究,来确定是否发现了新种类。
本航次取得的成果,表明了万米深海不再是我国海洋科技界的禁区,这是继“蛟龙号”7000米海试成功后又一个海洋科技里程碑。取得的数据及水体、沉积物和大生物样本,填补了我国长期以来无法获得超大深度海底数据和样品的空白,这些宝贵的数据和部分样品将会向相关研究领域的科学家开放。
“宁愿冒险,不当逃兵”
文汇报:在出发前,有没有想到本航次能取得如此丰硕的成果? 丁抗所长曾经说过,“宁可让设备沉在海里,也不把它打捞起来放进陈列馆”,是否意味着探索万米深渊,实际上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包更生:步入万米海洋,在中国是前无古人的事,我们的装备、技术也都是建立在之前“蛟龙号”7000米海试的基础上,所以肯定是有风险的。而且万米这一步,目前在世界上也只有极少数国家在摸索尝试,所以不可能通过引进、购置设备,或者请国外专家来解决这个问题。
世界上能承受水下万米压力的设备凤毛麟角,有的在实验室里可以,到了深海未必能行。这次我们从德国购置了2台可用于水下6000米深的设备,结果全部在水下5000多米被压爆。任何一个装备进了深海,就有可能上不来,我们的滑翔机、着陆器、潜水器也是如此。一支团队多年努力研制出来的东西,最后沉到海底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既有行政风险,也有一个科学家学术生涯的风险,也是对人心理的极限挑战。
比如“天涯号”深渊着陆器,它的设计深度是7000米,但并不代表每个部件都不能超过7000米。对于不想干活的人,可以找出一个不能承受的部件,以此为理由把它放进仓库。对于想干活的人,就是找出那些不能超过7000米的部件,把它们拆掉,然后把设备扔进海里。
我们进行深渊科考的目的并不是单纯追求深度,而是以各种有效的方式,去能到达的地方取得各种样本和数据,让中国科学家以此为起点做科学研究。即使最后失败了,我们作为科学工作者仍是有尊严的。“宁愿冒险,不当逃兵”,只要明确了这个想法,那所有的风险都不是风险。假如仅仅是为了成果、名声、脸面,那你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风险。当然,冒险并不意味着鲁莽。在三亚的深海所内,有能提供20000米水深压力的设备进行打压测试,“海斗”号在里面接受了近一个月的打压试验,我对每一个部件的承受能力都非常清楚,到了海上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原载于《文汇报》 2016-08-24 05版)